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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防訊檢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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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頓好楊兵,解決了家庭問題,又照顧了兄弟之情,這讓侯滄海覺得生活還不錯。

他原本想多陪楊兵喝幾頓酒,結果一直未能如願。由於暴雨斷續往下砸,黑河鎮境內有季節性的蘭溪河,平時靜悄悄讓人遺忘,在暴雨季節就變成了要吃人的猛獸。鎮政府要防洪,要防山區地質災害。侯滄海作為黨政辦副主任跟著書記楊定和東奔西走,到各處檢查防災準備情況。

楊定和是追求完美的人,事必親躬,哪怕有一個易發災害處沒有走到,都不放心。開始下暴雨以來,天天泡在村裏。侯滄海每天早上起床與熊小梅分別,要到晚上八九點鐘才回家。熊小梅知道侯滄海做的是正事,仍然禁不住開始抱怨。

暴雨下到第七天,河水漲到了歷史上的次高水位。

楊定和帶著人來到了青樹村。青樹村一個村幹部都沒有,經詢問村小負責人才知道所有村幹部都在黑河邊,檢查河岸。

侯滄海轉到值班室找楊兵。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值班室有被子胡亂地蹬開,桌上還有方便面殘骸,這正是楊兵的風格,異想天開,不拘小節。

“這小子跑哪裏去了?村小偏僻,很難留住他,幸好馬上就要開學了,就可以讓他回到家裏來。”侯滄海對於沒有將楊兵安置在家裏總是心存內疚,有時就盼著早點開學,免得讓楊兵長時間住在值班室。同時,他又怕開學,開學,意味著與熊小梅又得兩地分居。

楊定和擡手看了時間,道:“我們在這裏休息半個小時,他們回來,我們就到包青天家裏吃飯,他們不回來,我們就回鎮裏。包青天做事紮實,我還是比較放心的。”

楊定和體型肥胖,走了這麽遠山路,累得夠嗆。坐了一會兒,他又到村辦衛生間方便。嚴重前列脈炎讓他方便起來十分因難。每天方便之時,楊定和總會想起曾經的輝煌——沖得嘩嘩直響,能做拋弧線遠動到兩三米外。

想起昔日方便時的順暢勁,想起如今的難受,他再次感慨人生美好時光易逝。

一行人正要離開,外面傳來包青天大嗓門笑聲,跟在包青天身後的是幾個村幹部,另外還有楊兵。楊兵挽起褲腿,褲腰上插著一把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蒲扇,活脫脫一個濟公形象。他將手搭在村民兵連長的肩頭,說說笑笑,親熱得很。

“楊書記,我就知道這兩天你要過來,晚上到我家裏去喝雞湯,小須須草燉雞。”包青天心情挺不錯,主動打招呼道。

楊定和望著雨水,道:“雨水大得很,河道都漲起來吧。”

包青天道:“我們順著河道走了十幾裏路,青樹村這一段沒有問題,最多就是在小河灣哪裏要漲出來,把那塊田土淹掉。每次漲水那裏都要淹,沒得辦法。”

小河灣是一塊極為肥沃的土地,肥沃的原因與季節性洪水有關。小河灣有調節河水功能,每次漲水都把小河灣淹到兩米深,然後必然退水。

楊定和看著搖蒲扇的楊兵,道:“這位是誰?”

包青天笑嬉嬉地道:“這位是侯主任的同學,是大學生,到我們村做自願者。”

這是侯滄海未曾料到的情況。他點了點頭,道:“楊兵是我大學同寢室同學,最近才辭職。楊兵,這是楊書記。”

楊定和對侯滄海極有好感,愛屋及烏,對楊兵也有好感,笑道:“大學生過來當志願者,青樹村肯定歡迎,就是有些屈才啊。”

包青天道:“楊兵這個大學生真的能幹啊,寫個通知,都不打草稿,刷刷就寫了。在村廣播室播音,比鎮裏播音員強得太多,比區裏的播音員都好。”

“比村裏肯定要強,比區裏的水平還差一點點。”楊兵有一半血統是北方人,普通話自然說得很不錯,擔任村級播音員綽綽有餘。

楊定和道:“這兩天都有暴雨,警惕一些,必須要有人值班。”

包青天笑道:“楊書記,青樹村的事情就放心吧。我們到家裏吃飯,工作再忙飯也得吃,今天村兩委全體動員查看地質災害和河道,我屋裏那位燉了小須須草雞湯,犒勞大家。”

楊定和早就把這事謀劃在心,笑道:“走吧,但是有一個條件,絕對不能喝酒。”

一行人來到包青天家裏,坐在堂屋,看大雨嘩嘩落下。電視裏正在播放省臺暴雨預警,江州市將在6小時內降雨量將達50毫米以上,或者已達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續。

在暴雨嘩嘩聲中,濃郁雞湯味飄在空中,令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。大家為了查看險情在外面跑了幾個小時,肚子裏的食物、身體裏的能量全部消耗殞盡,喝著雞湯,嚼著滑嫩不柴的雞肉,只覺得世間美味莫過於此。

“這雨下得不小,按照規定,得留機關幹部在村裏值班。”放下大碗,楊定和皺起眉毛望著天。

“我是駐幹,肯定是我留下。”在這種關鍵時刻,侯滄海知道脫崗的危險性。

包青天道:“駐村幹部最好是男的,以後就不要讓女同志駐村。不是看不起女同志,而是女同志有些事情實在不方便,小杜工作很不錯,人也勤快,遇到這種事就沒有辦法了。”

飯前楊定和訂下規矩不準喝酒,再加上雨太大,隨時都有可能有地質災害出現,因此,今天晚飯居然一點酒沒有喝。盡管如此,楊定和還是出現了狀況。他身體肥胖,血尿酸高,曾經發過痛風,事隔三年一直沒有再次發作。這一段時間在暴雨中為了查看地質災害,走路不少,今天喝了三碗雞湯以後,腳踝劇烈痛起來。

侯滄海久聞“痛風”大名,聽說這是最痛的關節病,只是一直沒有親眼見到。楊定和原是威嚴的黨委書記,痛風襲來之時,痛得雙手抱著腳,躺在床上,用三床被子把腳墊高,仍然呲牙咧嘴。腳裸以看得見的速度紅腫起來,半個小時不到,就紅腫得如饅頭一樣。

他試著下地,腳剛觸地,裸關節如被火烤,根本不敢沾地,只得繼續躺在床上,道:“小陳,你趕緊到城裏買秋水仙堿,不吃藥,痛起來要人命。”

包青天笑呵呵地道:“楊書記,真有這麽痛?你們城裏人就是嬌氣,我們農村人幹活的時候,弄個包,出點血,正常得很。”

楊定和罵道:“包青天沒有同情心,這是痛風,俗稱老虎咬,痛得鉆心。”

陳漢傑正在出門的時候,被侯滄海叫住。侯滄海走到床邊道:“楊書記,陳師傅來回跑一趟,還不如我們現在坐車回去,節省時間,早點吃那個秋水藥。”

楊定和咬著牙道:“我現在這個樣子,腳都沾不得地。”

侯滄海道:“我背你回去。村裏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,我可以直接將你背到樓上。”

楊定和望著仍然在砸向地面的大雨,道:“算了,你還要在村裏值班。”

“有包青天在,應該問題不大。如果有人抽查值班,就讓楊兵接電話。”侯滄海不由分說地蹲在地上,準備背楊定和。

楊兵道:“村辦有報紙,還有大吊扇,我就在村辦睡覺,順便接電話。”

“那就把接電話任務交給你了。”侯滄海試了試楊定和的份量,挺起腰,回頭望了楊兵一眼,邁入風雨中。

正在走出門,楊定和突然道:“等一等,我還給包青天說一句話,這一段時間光顧著防洪,把正事都耽誤了,等暴雨小了,你要把變電站地塊落實了。不管困難再大,包青天都要搞定。”

包青天一陣苦笑,道:“書記給我戴了高帽子,又解決了我娃兒讀書的事情,就算這事辦得被社員罵,我也認了。吃人嘴短,拿人手軟。”

楊定和笑罵道:“給你辦了事,還說得這麽不情不願。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,必須按時把土地交出來。”

包青天擡頭看了暴雨,道:“快走吧,書記長得胖,侯主任背起來不輕松。”

侯滄海年輕,身體好,可是肥胖的楊定和沈重異常,背久了也受不了。他挺了挺腰,背著楊定和走進風雨之中。

楊兵和侯滄海在一個寢室混了多年,知道侯滄海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、渾身帶刺的人物,如今在小小的鎮黨委書記面前居然當起了牛馬,這完全亮瞎了楊兵的眼睛。從大學畢業以後,他以為自己變化最大,心態已經由一個青春少男變成了一個滄桑中年人。關系最密切的侯滄海居然心甘情願地當牛做起馬,這又給他的人生觀、世界觀和價值觀帶來了沖擊。

楊兵望著背負胖子書記進入暴雨中的侯滄海,陷入沈思,覺得自己還年輕,真不能再這樣沈淪下去。

區委辦詹軍也在望著窗外暴雨,省裏對今年的暴雨相當重視,防訊指揮部派出了檢查組已經到達江州市。檢查組將現場檢查暴雨最集中的地點,具體位置臨時決定。

桌子上放著全區所有行政村的名單,以及駐村幹部名單。詹軍看著黑河鎮青樹橋村和侯滄海的名字,有些猶豫是不是推薦這個點。如果省裏檢查組來到青樹橋村沒有見到侯滄海,則侯滄海就是在值班期間脫崗,這對一個追求上進的人是一次沈重打擊,甚至是一次不能承受的沈重打擊。

他隨即又想:“如果侯滄海在崗怎麽辦?豈不是要給增加印象分。哼,在崗是應該的,檢查組不會留下太深印象,不在崗則會留下深刻的壞印象。”

在張強時代,會下棋的侯滄海是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,差一點就調到了區委辦來工作,對詹軍構成了嚴重威脅。僅憑這一點,詹軍都要將侯滄海壓制住,更別提還有世安廠舊恨。

晚上八點鐘,檢查組來到江陽區。

區委書記李永強和區長吳志武親自來到區應急指揮中心,與檢查組的同志見面。雙方略作寒暄後,檢查組同志道:“我們沿著蘭溪河走,抽查三個村,區領導全部都不參加,讓區防訊辦的同志帶我們去。”

李永強道:“省裏領導都到現場,我們怎麽能坐在辦公室?”

檢查組帶隊領導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同志,很直接地道:“李書記應該指揮全局,那才是你的崗位。”

話說到這個份上,只能由著檢查組自己決定到什麽地方。

在出發前,詹軍低聲交待防訊辦的同志,道:“盡量朝黑河鎮帶,他們工作紮實,青樹村工作最好。”

詹軍是區委辦副主任,在防訊辦面前代表著區委,防訊辦的同志自然把詹軍的話記在心裏。

在區應急指揮中心,省檢查組把話說得很硬,不讓區領導參加。可是真到了現場,還得聽熟悉情況的區防訊辦具體安排。在區防訊辦帶領下,他們直奔黑河鎮青樹村轄區。

黑河鎮政府宿舍,侯滄海把肥胖的黨委書記背到了家,安頓好了這才回家。所幸他人年輕,體力尚好,休息一會就緩過勁來。

“你在看什麽?”

“雨太大,我怕青樹村出事。今天本來應該是我值班。”

駕駛員陳漢傑跟著楊定和跑了一天,剛剛休息又讓他動車,侯滄海實在開不了這個口。此時風急雨驟,沒有車,無法前往青樹村。他在屋裏焦灼不安地轉了幾圈,給村辦打去電話。

打電話只是一種心理安慰,他根本不相信放蕩不羈、不受紀律約束的楊兵真會在村辦值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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